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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伦:LINUX对信息时代伦理的挑战和意义

2005年10月07日 09:53  点击:[]

LINUX对信息时代伦理的挑战和意义

李 伦

《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9月第30卷第5期

摘 要:Linux的成功在于它秉承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放源代码运动的自由软件哲学。Linux及其相关运动是一场爆发在计算机软件界的自由软件哲学革命,对当代社会伦理诸多方面提出了挑战,对社会文化各个方面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加强这方面的伦理学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Linux;自由软件;开放源代码;计算机伦理

  

Linux是一种计算机操作系统,就像微软的Windows一样。它最初是由芬兰赫尔辛基大学一位大学生李纳斯•托沃兹(Li-nusTorvalds)1991年编写的。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它就已经发展成为可以与微软Windows相抗衡的操作系统,成为反对微软知识垄断的象征和希望。它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十年里发展到如此程度,主要不是因为它的技术方面,而是因为它采纳了自由软件运动(free software movement)和开放源代码运动(open source movement)所倡导的自由软件哲学和市集开发模式。更为重要的是,Linux及其相关运动的自由软件哲学是一场爆发在计算机软件界的自由、开放和共享的哲学革命,对当代社会伦理的诸多方面提出了挑战。它本身具有深厚的伦理底蕴,对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001年6月28日,美国哥伦比亚特区上诉法院一个由7名法官组成的审判团一致同意推翻拆分微软公司的初审裁决,一场长达4年之久微软反垄断案就此告一个回合。但是,就像微软反垄断案没有因此完结一样,留给人们的思索也没有因此结束。在这场微软与法律的较量中,人们依稀看到了法律气喘吁吁的样子。即便如此,法律仍是反对微软垄断不得不诉求的强大力量。但是,为此要走的路还很长。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就在微软应付反垄断案的时候,使他们更头痛的一股自由力量早已产生并在迅速崛起。这就是咄咄逼人的Linux及其相关运动———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放源代码运动。

Linux及其相关运动对计算机软件业和计算机网络产生了巨大影响,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及其微软公司都不敢小视这股力量。在微软反垄断案诉讼过程中,微软以Linux的市场占有率为例,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在微软小胜之后的不久,又迫不及待向开放源代码运动发难,称开放源代码为“病毒代码”。更为重要的是,Linux及相关运动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技术领域,它们对社会伦理、法律和文化等方面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说微软惧怕Linux产品危及它在操作系统软件市场的垄断地位,还不如说它惧怕一种新的自由哲学的有效性,担心如果人们普遍接受Linux及其相关运动所倡导的自由软件哲学,将导致微软帝国霸主地位根本性的动摇。

Linux、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放源代码运动及其所引发的问题已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国际组织、政府、企业、学界和媒体纷纷把目光投向Linux及其相关运动,关注它们的过去和未来;关注它们对世界所产生的或将产生的影响;关注它们的技术、经济甚至政治后果;关注它们的社会文化后果。

关于Linux及相关运动的文化研究和哲学研究在世界范围内已形成一股浪潮。从纯技术研究的角度来看,有关Linux技术的著作、教程和论文多如牛毛。从IT评论的角度审视Linux及相关运动,国外出版了许多著作和论文,这些著述不同程度地涉及其伦理方面。其中比较著名的著述有:Linux的创始人李纳斯•托沃兹的《好玩而已:偶然导致的革命》[1]、开放源代码运动的创始人和布道者埃里克•雷蒙德(Eric S.Raymond)的《教堂和市集》[2]、Chris Dibona等人编辑的《开放源代码:开放源代码革命的先声》[3]等。自由软件运动的创始人和布道者理查德•斯多曼(Richard M. Stallman)关于自由软件运动富有哲理性的大量论述主要发表在网上(http://www.gnu.org);他的文集主要有《自由软件与自由社会———理查德•斯多曼文选》[4]。斯多曼的传记也是研究自由哲学的重要文献,如《作为自由的自由》[5]。从伦理学视角来研究Linux及其相关运动,最引人注目的成果是Pekka Himanen的《黑客伦理与信息时代的精神》[6]。Linux及相关运动所引发的法律问题,已成为法律界关注的热点问题,并取得许多令人瞩目的成果。同时,关于Linux及相关运动的新闻组的活动十分活跃,他们讨论的问题非常广泛具体,不乏真知灼见。

Linux及其相关运动在国内也产生了巨大影响。在这场技术和学术浪潮中,尽管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国内这方面的研究仍显得比较单薄,但国内学者显示出了良好的品质,也取得了许多成果。从技术研究来看,国内成立了多家Lin-ux公司,建立了多家Linux专业网站和推广网站,推出了自己的品牌,吸引了大批Linux的研究者和“发烧友”。IT评论界也十分关注Linux及相关运动,在网上网下发表了许多有意义的文章和专论。国内法律界在面对互联网和Linux风暴时表现出了较强的专业敏感性,虽尚未见到关于Linux及相关运动的法律专著,但在其有关网络知识产权方面的论著中,都恰当地提到了Linux及相关运动的法律问题。

相形之下,伦理学界在这场Linux“企鹅风暴”中是迟来者或贪睡者。客观地说,关于Linux及相关运动的研究,几乎听不到来自伦理学界的声音。毫无疑问,互联网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而对互联网及IT界来说,Linux的出现和迅速发展无疑是一项奇迹。对这样一项与人类价值观密切相关的技术文化奇迹,揭示其伦理意蕴,分析其对社会文化产生的影响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Linux之所以能够获得成功,在于它秉承自由软件运动的传统和思想,采纳开放源代码运动“市集”开发模式,遵循自由软件运动GPL协议。Linux实际上是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放源代码运动的一部分。没有这两大运动,Linux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功。反过来,Linux是自由软件运动最为成功的项目。如果没有Linux,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的自由软件运动也许还难以给人们带来如此真实的感受。

自由软件运动是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研究员理查德•斯多曼1984年发起的。理查德•斯多曼认为,计算机软件应当是自由的,源代码是计算机科学进一步发展的基础,如同科学知识一样,应该可以自由地得到[7],如果它不是自由的,就会出现由少数人统治计算机软件业的局面。为此,理查德•斯多曼建立了自由软件基金会(Free SoftwareFoundation——FSF),启动了GNU工程,提出了Copyleft思想,并为实现这一思想提出了解决方案,即GNU通用公共许可证(GPL)。GPL协议体现了Copyleft思想,是自由软件运动的精髓。GPL协议允许人们自由复制、使用、分发和修改软件,并提供程序源代码。惟一要求的是其衍生软件仍必须遵循GPL协议,以保持自由软件运动的持续性。这是对不允许用户复制、分发和修改程序、不提供源代码、过分限制用户权利的传统软件知识产权模式和知识价值观的挑战,在IT界、科学界乃至整个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

与自由软件相对的是专有软件(proprietary software)。知识产权制度包括版权制度由来已久,但计算机软件版权保护则只是近几十年的事。在计算机软件技术发展的早期,计算机软件没有被纳入版权保护之列。当时,硬件商为了推销自己的硬件,不得不预装一些适用的软件。这些软件一般不用付费就可以自由使用和自由拷贝。当时,没有人想到软件的权利,更谈不上软件的商业行为[8]。因此,计算机软件从一开始就是自由的。但是,后来的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出现了专有软件,并迅速发展成为软件界的主流。专有软件要求人们购买软件才能使用,它不允许自由拷贝和分发,也不提供源代码,它只提供二进制文件。这一转变当时被称为“伟大的改变”,被认为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

然而,自由软件运动的领袖、被誉为最后一个真正的黑客理查德•斯多曼认为:“专有软件社会系统(即声明用户不能分享或修改软件的系统)的观念是反社会的、不道德的、完全错误的。”[9]面对时代的变迁,斯多曼意识到自己“面临一个道德选择”[10],是加入专有软件世界?还是愤然离开计算机领域?他选择了第三条路,发起自由软件运动,立志在软件界复兴自由软件的传统。从此可以看出,斯多曼发起自由软件运动的起因并非技术原因,而是自由传统在软件界的丧失。

我们知道,free software中的“free”一词充满歧义。它既有“自由”的意思,也有“免费”的意思。尽管斯多曼一再强调,这里的“free”不是指“免费”,而是指“自由”,但仍然常常被人们误解为“免费”。这种误解显然容易导致软件公司对自由软件运动的抵制。1997年春天,自由软件共同体的一些领导者,如埃里克•雷蒙德和Tim O’Reilly等人,聚集加利福尼亚,试图寻找一种新的方案,以避免人们对自由软件运动的误解。为了将自由软件运动精神与商业精神结合起来,他们决定放弃“free”一词,而采用“open source”(开放源代码)一词,开始了所谓的“开放源代码运动”。因此,开放源代码运动是从自由软件运动中分化出来的。它最大特点在于强调公开软件源代码,主张软件开发的“市集”模式,推崇社区的力量,吸引广大程序员自由参与。正因为软件开发是人们自由参与、无私奉献的结果,所以软件应当允许自由复制、分发、使用和修改。开放源代码运动主张公开软件源代码,主张软件开发采用“市集”模式,这正是Linux所采用的开发模式。

Linux的成功显示了互联网分权的魅力,显示了互联网社区的力量。如果没有互联网,市集模式的有效性是不可设想的。互联网是一个创造神话的世界,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世界。互联网中的许多革命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是由大公司大财团策划发动和完成的,它常常是由无名小卒不经意中触发的。事实上,互联网本身的产生就是这样一个神话。当人们第一次连通两台电脑时,它的缔造者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联通的不只是两台电脑,他们联通的是整个世界,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个中原因就在于互联网是一个自由、平等和开放的世界,是一个倡导分权和赋权的空间[11]。在这里,小人物也能拥有从前不曾有过的权利和权力。互联网就像一个阿基米德式的支点。有了这个支点,小人物也能创造擎起整个世界的奇迹。Linux的诞生和飞速发展就是这样一个奇迹。“好玩而已”,这是Linux之父李纳斯•托沃兹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编写Linux时常常说到的原因[12]。当年编写Linux时,李纳斯还是芬兰赫尔辛基大学的一名在校大学生,年仅21岁。然而,恰恰是这个孩子为了“好玩而已”,启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不难看出,Linux的成功符合互联网分权和赋权的特征。这种分权和赋权正是Linux及其相关运动哲学的内在之意。

Linux的成功不仅改变了互联网、IT界许多旧的游戏规则,改变了IT界的竞争格局,也给世界技术、经济带来了新的活力,提供了新的增长点。Linux及其相关运动不仅是软件开发模式的革命,对知识产权观念和实践的革命,而且是信息时代一场文化启蒙运动。Linux对整个世界文化观念和价值观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Linux具有强大的精神辐射力,成功地将自身承载和蕴涵的精神撒播到了软件界、硬件界、商业界和文化界,出现了所谓的开放科学和开放课程等运动。Linux强大的辐射作用来自其蕴涵的哲学魅力和文化功能。也就是说,Linux的影响能够超出技术领域,就在于它不是一项限于技术领域的革命。可以说,Linux及其相关运动所蕴涵的哲学思想和伦理精神是20世纪技术赐予人类最后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总的来说,Linux及其相关运动对信息时代伦理的挑战和意义可以概括为如下几个方面:(1)软件开发模式的变革,即软件开发模式从教堂模式向市集模式的变革。(2)软件知识产权观念的变革。Linux及其相关运动对知识产权保护的观念和实践的冲击,对信息时代知识产权保护的伦理精神和基本原则的挑战。(3)Linux自由共享精神对社会文化的影响。(4)Linux黑客及其伦理对社会伦理的影响。Linux黑客伦理,如工作伦理、金钱伦理和网络伦理等,与信息时代的精神和伦理观念有着某些内在的联系。(5)Linux是一种制衡力量,是反对以微软为代表的知识霸权的重要力量,它能改变软件业的竞争格局。(6)Linux的巨大成功给世界软件业带来了新的机会,对各国尤其发展中国家发展民族自主软件具有重要的伦理意义。(7)Linux给其他行业带来的影响。Linux风暴对软件业、硬件业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例如,人们已经呼吁硬件的开发也应当引入Linux的开发模式和理念。

虽然Linux及其相关运动取得了巨大成功,但由于人们所持立场不同,因而对它们的评价也不尽相同。对Linux,尤其对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放源代码运动,目前至少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认识。一派可称为拥护派,以Linux及相关运动的领袖人物、支持者以及各大Linux公司为代表;另一派可称为反对派,以微软为代表。拥护派认为,Linux及其相关运动代表了软件开发的趋势,是现存的知识产权过度保护的制衡力量,所辐射出的自由开放和共享精神是人类的宝贵财富。反对派认为,这些打着自由、开放和共享旗号的运动,实质上是对知识产权保护的践踏,是阻碍知识创新的一股势力。不难发现,两派争论的焦点并不在技术层面,而是在软件开发模式和理念上,是在哲学文化层面上。他们关注的不只是现状,更多的是着眼于未来,他们关注的焦点是有关知识产权保护程度的争论和不同开发模式、开发理念的竞争。焦点的背后则是自由、开放和共享精神与科学知识强保密和知识产权强保护观念的较量。概括起来,无论自由软件运动产生的原因,还是其成功和引起争论的原因,并不在于技术上的优劣。即使人们置疑Linux的安全性、外围支持的缺乏以及其统一性,都是Linux的开发模式、许可制度及其哲学所引发的。也就是说,Linux的成功和非议都是来自它的自由哲学和开发模式。Linux是一项技术,是一种Unix类操作系统软件,但它又不仅仅是一项技术;自由软件运动是一场革命,但它并非一场纯技术革命,而是一场爆发在计算机软件界的哲学革命。斯多曼一再强调自由的原则和哲学在自由软件运动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他说:“我们必须谈论自由。”“再说一次,我们的前途取决于我们的哲学。”[13]斯多曼最担忧的是,许多用户对自由软件的兴趣是出于纯粹实用的理由,而不是对自由软件哲学的认知和认同。对自由软件哲学缺乏认知和认同,则意味着自由软件运动失去了立足点,预示着自由软件运动的失败。

Linux还很年轻,但它已取得了巨大成功,就像Linux之父李纳斯在他开发Linux时没有想到它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一样,它的未来也许是难以预料的,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成功,也可能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伟大。然而,无论Linux及其相关运动成功与否,它们留给互联网的自由、开放和共享精神将是永恒的。

  

参考文献:

[1]LinusTorvalds, David Diamond.Justfor Fun: The Story ofanAccidentalRevolutionary[M].Harperbusiness,2001.

[2]Eric S. Raymond.The Cathedral & the Bazaar: Musings on Linux andOpen Source by anAccidental Revolutionary[M].Paperback Edition Febru-ary,2001.

[3]Chris Dibona, Mark Stone, etc.Open Sources: Voices from the OpenSource Revolution[J]. O’Reilly&Associates, 1999.

[4]Joshua Gay.FreeSoftware, FreeSociety———SelectedEssays ofRichardM[J]. Stallman. GNUPress, 2002.9.

[5]Sam Williams.Free as in Freedom: Richard Stallman’s Crusadefor FreeSoftware[J]. O’Reilly&Associates, Inc. 2002.

[6]Pekka Himanen.Hacker Ethic and the Spirit ofthe Information Age[M].RandomHouse, 2001.

[7]Chris Dibona, Mark Stone, etc.Open Sources: Voices from the OpenSource Revolution[J]. O’Reilly&Associates, 1999.

[8]Donald K. Rosenberg.OpenSource: The Unauthorized White Papers[M].IDG Books Worldwide, Inc. 2000.4.

[9]Richard Stallman, The GNU Operating System and the Free SoftwareMovement, in Chris Dibona, Mark Stone, etc.Open Sources: Voicesfromthe Open Source Revolution[J]. O’Reilly&Associates, 1999.

[10]Ibid[M].

[11]Richard A. Spinello.Cyberethics: Morality andLawin Cyberspace[M].Jones and Bartlett Publishers, 2003.1-2.

[12]LinusTorvalds, David Diamond.Justfor Fun: The Story ofanAcciden-tal Revolutionary[M]. Harperbusiness, 2001.

[13]Richard Stallman, The GNU Operating System and the Free SoftwareMovement, in Chris Dibona, Mark Stone, etc.Open Sources: Voicesfrom the Open Source Revolution[M]. O’Reilly&Associates, 1999.

(责任编校:许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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